------2005年9月16日
盛夏早晨的陽光從泛著魚肚白的天空照耀著洛杉磯,把屬於夜晚的黑暗逼退到遠方,將天刷上湛藍,有些炎熱的曙光閃亮著玻璃大樓和蒼翠的行道樹。
設在早上7:30的手機鬧鈴響起,莉莉娜翻個身,關閉有些刺耳的鬧鈴。就算現在是國三的暑假,她一向起得這麼早。
早晨混合著涼爽和暑氣的空氣刺激著她**在單薄睡衣外的肌膚。
莉莉娜有著一頭不屬於白人血統的烏黑長髮,但她的皮膚又不像黃人的色澤,而是歐美人的白皙;一藍一紫的眼睛鑲在雪白的肌膚上,不需上妝就有驚人的美貌,代表她是真正的美人。
她的爸爸是洛杉磯人,媽媽則來自上海,有一個哥哥,查理斯,和一個妹妹,艾薇拉。
莉莉娜望向窗外已經有些藍的天空。今天天氣很好,空中有幾朵淡淡的雲,從窗戶望出去是日落大道跟逐漸甦醒的城市,已經有幾間餐廳開始準備營業,好萊塢的傳單掛在路燈桿上隨著夏日的風飄蕩。金色的陽光穿過窗戶,灑滿了房間,驅散昨晚的黑暗。
接著莉莉娜下床,她只穿了一件白背心和藍色短褲當睡衣。她拿起書桌上已經充飽電的手機,開始播放幾首亞莉安娜(Ariana)或艾薇兒(Avril)的歌,跟著唱上幾段。她輕輕撫過旁邊書櫃裡的書,書櫃不大,大概到莉莉娜的腰而已,裡面隨意的擺著幾本小說、食譜書、琴譜和一些西洋棋之類的遊戲。
莉莉娜的房間以白色為主,牆壁上貼著幾張她的手繪圖畫。出了房門後,旁邊分別就是查理斯、艾薇拉的房間和擺放鋼琴的琴房,穿過一條長度稱不上走廊的短走廊後是爸媽的房間,裡面傳出信奉基督教的媽媽的禱告聲和有些大聲的詩歌聲。如果爸爸在家——爸爸正到紐約工作——媽媽會到樓上——也就是爸媽房間正上方的一間小客房——進行晨禱。雖然還是會聽到詩歌和近乎嚷嚷的聲音,但至少隔了一層天花板,多少對爸爸來說有些隔音效果。爸爸是個企業家,並沒有特別的信仰。
莉莉娜打開衣櫃,裡面乍看之下跟一般女孩子的衣櫃並無不同,但仔細看可以找到幾件香奈兒的外套、Prada的衣服之類的名牌。
她拿出一件白色帶少許蕾絲的上衣,再簡單穿上一件黑色短裙。這些在百貨公司不過多少美金的衣服,在她身上就成了香奈兒、Prada、Gucci和一些她曾經不知道怎麼唸的名牌,自從爸爸的生意起色後,她便知道怎麼唸了。她過著儼如上流名媛般的生活。
本該這樣的。
原因都在莉莉娜那頭長到腰,明顯剪過的頭髮上。那是她國一時的事了。
------2003年4月26日
“莉莉娜,為什麼妳又沒帶功課?”
媽媽用流利的英文問,她的語氣和肢體語言明顯透露出了一切。
“忘了。”
莉莉娜答道。不知道為什麼的,她最近常常忘東忘西,有時會忘記昨天發生的事、忘記帶功課回家,甚至會忘記自己5分鐘前說的話。記憶彷彿被什麼吞噬掉了。
“什麼忘了?我不接受忘了這個藉口!”
‘碰!碰!碰!’
媽媽的聲音和拍打書桌的聲響混合參雜在一起,桌上的東西隨著震動,幾張白紙飄落在地,書本也被震亂。
就像跟書桌的模樣對比一般,莉莉娜只是低著頭喃喃自語著:
“為什麼啊...”
莉莉娜抬起頭來,直直的盯著媽媽屬於亞洲人的黑色雙眼,莉莉娜藍紫的異色瞳沒有任何感情,最深處是令人摸不透的混合物。她沒有再說一句話,媽媽的眼神不安的四處移動。
“下次再這樣我就修理妳!”
伴隨著大力的拖鞋啪嗒聲,媽媽只留下這句話便回房了。莉莉娜慢慢的把弄亂的東西放回原位,闔上了蓋著‘功課未帶’印章的聯絡簿。
記憶好像被什麼吞噬掉了。
莉莉娜看著自己長及腰的頭髮。
記憶...被吞掉了呢...
2天後的星期六晚上,媽媽去教會聚會,回來的特別晚,她帶著疲憊的用鑰匙打開大門。進入大門後是一條通往家裡的碎石路,一旁擺著奶奶種的盆栽,就算奶奶已經搬往聖塔莫尼卡(Santa Monica)生活,這些花草依然被悉心照料。進入家中,看到的是一如往常的會客室,擺放著桌椅;再往裡面走是私人客廳和廚房。
媽媽正打算推開白色的漆門時,一陣細碎、微乎其微的聲音令她停止了動作。
喀嚓...
喀嚓....
媽媽推開門,映入眼簾的是擺放著鋪著桌布的玻璃桌、沙發和電視。
喀嚓...
喀嚓....
拉開拉門,廚房裡的流理台、烘碗機、廚具和冰箱也都井然有序的在原地。
沒有異狀。
喀嚓...
喀嚓....
媽媽往樓梯上看,聲音來自浴室。她把包包往沙發一丟,踏著大力的步伐走向浴室。媽媽在經過查理斯的房間時,裡面傳出吉他和流行音樂的聲音,於是她往房門重重的打了一下。
喀、
媽媽打開浴室的門。
嚓。
那一瞬間,她們兩人的目光相對。莉莉娜拿著剪刀,神情茫然的看著媽媽,腳邊散落著黑髮,而原本長至腰的頭髮,被剪到過肩。
先開口的是莉莉娜。“頭髮...在吃我的記憶。”她的聲音小到幾乎要被查理斯的音樂掩蓋。
‘碰!’
媽媽用力打門的聲音破壞了一切,使莉莉娜身軀一顫,她像是失控般的把莉莉娜手中的剪刀搶過來,丟在身後走廊的地上,一下又一下的朝莉莉娜一陣亂打。莉莉娜
只是低垂著頭,讓頭髮蓋住她的臉,站在原地默默接受媽媽的毆打。
“妳為什麼就是不能像正常的歐美青少年一樣?妳、妳哥哥,沒有一個是正常的!連妳爸爸也一樣!”
媽媽大吼著。莉莉娜聞言,微微抬起頭,頭髮縫中透出她的異色瞳,閃爍著不明的情緒。
“什麼是正常的歐美青少年?”莉莉娜問。
“不看電視、不用手機、不用電腦,會幫忙做家事、重視家庭活動、準時上床睡覺!”
“就算是‘完美家庭’,眼睫毛也會掉下來的。*註1*”
莉莉娜回答道,依然維持著微抬頭的姿勢,聲音顫抖著。
“懶的理妳!不過我告訴妳!最好給我小心一點!”
媽媽說完這句話,把浴室的門重重關上後便回房了。
幾分鐘後,莉莉娜慢慢的推開浴室老舊的木門,輕手輕腳的走到查理斯房門前,敲了門。
“查理斯,是我。”
註1:“完美家庭”是一篇Nosleep文章,文中完美家庭裡的媽媽睫毛在故事中段開始掉落,妹妹的耳朵則開始流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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